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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:孰曾予地老天荒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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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:孰曾予地老天荒 (1)

彭沖擡眸看了眼帝霄,沈默了片刻,緩緩開口道:“方才少君與尊主爭吵,故意說醉酒時分不清來者,彭沖也可的時候,莫不是故意存心陷害?尊主此時不想回東天,少君執意讓彭沖護送。待尊主能起身,豈能輕饒彭沖?少君好歹是一界公主、熙元府君。如此陷害一個小小的護衛,當真失了身份和風度。一介君主,三言兩語,殺神不見血,也當真好手段。“

紫凰惱羞成怒:“你身為天界戰神,負有守衛之責!帝霄傷成這般模樣,不見你自責內疚。倒是這般的強詞奪理,天羽界要你何用?”

彭沖沈聲道: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?少君心疼便心疼,遷怒彭沖算什麽道理。這一身傷是尊主為少君心甘情願得的。妖王要拿我家尊主出氣,莫不是我還能攔得住鞭子不成?”

紫凰楞了楞,看了眼倚在自己懷中,閉目喘息的帝霄,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:“我爹打你,你便讓他打嗎?怎不去找我娘,往日她不是最疼你嗎?”

帝霄睜開眼,攥住紫凰的手,虛弱地一笑:“爹爹要打,便讓他出出氣也好。我若不示弱,不讓娘親心疼我一些,她又如何肯應我們婚事?好凰兒,莫要同我鬧了,以前千錯萬錯都是我。以後萬事我都依你可好?你萬莫再對我狠心了,這一次兩次的,當真是……我當真是受不得了。你便當可憐可憐我,還不成嗎?”

紫凰並未聽出帝霄話中的不妥,只望著帝霄蒼白的臉,祈盼的雙眸,不禁微紅了眼眶。她心疼又有幾分歡喜,這般的卑微和惶恐,待爹娘一如從前的尊敬,可見中間沒少廢心思。如斯的步步為營,籌謀算計,不但不會讓人生厭,反而覺得貼心。紫凰覺得自己當真是瘋了,往日裏最討厭被人算計。帝霄如此,若在往日裏定會大發雷霆,可此刻居然覺得甜蜜又溫暖,果然愛恨都會遮人眼目。

紫凰深吸了一口氣,斟酌了片刻,輕聲道:“你先在此處養傷。等過些時日,我再帶你回熙元府邸好不好?”

帝霄抿唇而笑,蒼白的臉上,終是有了些許暖意:“你莫再騙我。這些年,你不知騙了我多少次。你便是不應我,也不能趕我走,我現在一刻都不想離了你。這些傷總會慢慢好的,只要你不氣我,讓我跟著你,我便心滿意足得很。”

紫凰撫了撫帝霄的鬢角,蒼白的唇,疲憊的眉角,微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顧慮,輕聲道:“你莫要放心不下。我自來不是出爾反爾的妖,方才我不知你身上有傷,也一時屢不清思緒,才不敢應你。此事我們總該回熙元府邸,稟了爹娘與叔叔嬸嬸再做計較不是?現在我還有一些事,要留在凡間些許時日。你若怕我離了你,便先在凡間養傷,好嗎?”

帝霄倚在紫凰肩頭,慢慢地閉上了雙眸,輕哼哼:“你總算說了句像樣的話,我便再信你一次好了。待我醒來,咱們再好好清算清算。”

明月高懸,夜幕中繁星閃閃爍爍,涼風徐徐,正是人間好時節。深山峽谷內綠樹成蔭,花開滿山,暗香浮動。小小院落,雖失了原主人,卻不見蕭條。原本空寂的院中,因紫凰前些時候的閑情逸致,煥然一新。青磚綠瓦,嶄新的門窗,新開辟的花圃內種滿了各種花草。木制秋千,兩株細小的柳樹,迎風飄搖著。零星琉璃燈零星地分布院落四處,將繁花似錦的院落繁華點綴出幾分溫馨。

寢房內,昏黃的燈盞給人一種暖意微醺的感覺。不大的房間內,紫檀雕花木床占去了一半地方。角落案幾上一株海棠花開得正好,正是不冷不熱的天氣,屋內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,空氣中流轉著極溫馨的氣息。

紫凰坐在床邊,將藥膏細細地塗抹在帝霄的後背上。靈藥所過之處,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,卻不徹底,留下了斑駁的痕跡。帝霄側著身子,睡得正熟,紫凰每次細微的動作,都會讓他不自主地皺起了眉頭。直至將整片後背都塗抹上,紫凰才擦拭額頭上的汗水,輕吐了一口氣,動作細微地將帝霄放平。

帝霄雖還在沈睡中,卻輕車熟路地找到了紫凰的手,緊緊握在自己手中,這才逐漸地放松了緊蹙的眉頭。紫凰見啞然失笑,那雙漆黑的眼眸,猶如冰雪消融的春日,說不出的溫情與眷戀。紫凰這樣註視帝霄許久,捋了捋他鬢角的亂發。當她的目光觸及他耳垂上的流蘇耳墜時,動作不禁頓了頓,抿唇笑出聲來。

帝霄自小喜奢華。渾身上下衣袍佩飾一日三換,只這寶石流蘇耳墜,卻幾百年從未摘換過。那年,紫凰初到東天,正逢帝霄的壽辰。紫凰才被閔然趕出家門,身無長物。又不可能回熙元府邸準備壽禮,只一心想蒙混過去。紫凰打著主意生辰當日早早地躲出去,怎成想本該忙碌無比的壽星公,天未亮,只著褻衣,便蹲在了紫凰寢房外,一心等壽禮。

紫凰直至此時依然清晰地記得,自己乍一開門,迎面撞上了帝霄笑吟吟的臉,直恨不得一掌把他拍哭了。在當時紫凰的眼中,他那恬不知恥笑嘻嘻的模樣,不吝於攔路搶劫。堂堂一界尊主、羽族太子,竟是這般地斤斤計較,視財如命。

紫凰雖身無長物,可渾身上下戴佩飾物均是極品,任何一樣東西,俱是心頭所愛,哪裏舍得給他。紫凰很想打他一頓,揚長而去。可先不說帝霄身後不遠處站著兇神惡煞的彭沖,只說當時孤身寄神籬下,也是不得不低頭。紫凰站在原地,思來想去,挑來挑去,只得當著他的面,摘去了耳上所戴的靈寶——錦瑟和鳴。假情假意又諂媚無比遞給了帝霄,並騙他說,這本是為他生辰準備的,後來想起來他非女子,戴不得這東西,便自己戴上了。

紫凰本打定主意,他並無耳洞,這寶石流蘇又盤旋花紋的耳墜,是女子的東西,憑他一界尊主萬是看不上這物件的。怎成想這廝臉皮奇厚,竟欣喜若狂地接了去。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滿是貪婪之色,一對耳墜打量了足有一刻鐘之久,喜滋滋地朝耳垂上來回比劃。後來可能看紫凰的臉色太難看了,他才蹙眉歪頭想了好一會,還了一只給紫凰。

紫凰拿著緊剩的耳墜,更是欲哭無淚。這錦瑟和鳴是一對一起用的靈寶,若只剩下一只,只能做個裝飾。這可是祝融鍛造的神物,如此這般被活生生地拆成殘廢,簡直是太暴斂天物!紫凰的心頭之愛,剩下了一只,戴也不能戴,用也不能用,扔就更舍不得了,唯有放在乾坤袋裏閑置多年。

那日,紫凰將失去財帛的心傷化作悲憤,決定在壽宴中吃回來。不想卻見壽星公一身火紅雙金色,渾身上下綴滿了金銀珠寶,絕世神器,渾身作響,活脫脫的一個移動寶庫。再觀自己身上不過三五件能看上眼的法寶,卻被他生生搶殘了一件,當真是恨得咬牙切齒,再也吃不下一口東西。

帝霄喜滋滋地走到紫凰身邊,故意側著臉,炫耀的露出寶石流蘇耳墜時。紫凰的心情瞬時被愉悅了。只覺得眼前這頭蠢驢著實可笑,只一心貪財,卻不懂循序漸進的道理,才穿的耳洞,哪裏能戴耳墜,只能用耳釘先養著。帝霄那只戴著自己的靈寶,耳垂又紅又腫的,似乎還有血跡,活脫脫一只豬耳朵。居然還能如此地興高采烈,怪不得爹娘說鳳子天生愚鈍,習不得任何神術。這哪裏只是愚鈍,簡直是缺心眼,傻透了!

昏黃的燈盞下,紫凰望著帝霄的目光越發柔和溫暖。她的手指劃過帝霄臉頰的輪廓,慢慢地放下手去。一道靈光閃過,紫凰的手心裏出現一枚與帝霄耳上一樣的耳墜。紫凰單手除去耳上的飾物,戴上了那單只的流蘇耳墜,指腹再次劃過帝霄的俊臉,不自覺的露出了一抹笑意。

紫凰以往從未沒想過,帝霄自來對物件極為喜新厭舊,這個耳墜幾百年卻不曾更換過的原因。如今想來,帝霄那時便清楚地知道,只他第一年的壽禮是自己的物件。後來的逐年的禮物都是娘親從熙元府邸挑來的。相識的幾百年來,帝霄極盡所能地討好自己,自己對帝霄給予的一切,都受得理直氣壯,心安理得。往日裏更是對他的種種優點,視而不見。直至後來兩人交惡,紫凰多少次地後悔,當初不曾待他好一些。實然,這裏面已有許多不知名的心動和感情。

那些後悔與懊惱,何嘗沒有失去後的戀戀不舍與恍然大悟。本以為自己便是失去天地間的一切,都不會失去帝霄的好。本以為唾手可得的東西,便可不必珍惜。本以為兩人的感情,天長地久永遠不變。怎知道失去時,卻也是那麽令自己難以接受。那時也許自己早就明白兩人的友誼並非如此單純,只是對夙和百年來的執著蒙蔽了雙眼。

紫凰一心只想盡力地追尋夙和的腳步,故意忽略了心中對帝霄的不舍和感情。當一次次傾盡所有努力時追求夙和時。當夙和一次次毫不留情地拒絕時。直至走到失敗的最後,紫凰終於有了對夙和死心和離去的理由,才不至於那般地悲痛欲絕,因為在那時紫凰依然覺得帝霄會一直等待,一直站在原地不曾離開。紫凰以為自己的退路一直都在。

紫凰真正的絕望,不是夙和,卻是來自彭沖的截殺。來自帝霄不顧一切玉石俱焚的態度。那時紫凰潛意識裏,才明白,失去夙和,又失了帝霄,實然已經失去了一切。是以,紫凰才會不顧一切地抵抗著彭沖,便是死也不願再去面對這些一無所有的失去。可惜一切的一切,直至千帆過盡,才能想得如此明白,如此透徹。

那日醉酒,紫凰清楚的知道和自己在一起的是帝霄。那夜,她被他的一舉一動,每一個神情動作吸引著。帝霄舉手投足間致命般的誘惑,便是紫凰最愛夙和時也不曾有過。紫凰內心處將兩個男子的不同,分得極為清楚。夙和從不會與自己心意相通,更不會為自己退上一步。夙和會每次堅持著那可笑的界限與理由,愛而不敢,拼命抗拒著兩顆心的靠近。夙和將世間所有一切分成三六九等,內心深處下意識著排斥嫌棄一只妖怪的欽慕。

帝霄卻從不管這些,是妖、是人、是魔,哪怕只是一條蛇。他的眼裏俱是紫凰一個,再融不入旁得。自己一個眼神,一句欺騙,一個時辰的相伴,便可讓他喜樂開懷。當紫凰逐漸明白愛與喜歡的真諦時,再次面對帝霄時,便忍不住被他誘惑、吸引著。紫凰冷眼看著他為自己傷心而心傷,為一個眼神而喜悅,為一句話而憤怒。那種覆雜的心情,讓紫凰忍不住地傷害著他,卻又忍不住靠近他。

直至後來,那種誘惑般的吸引,強烈到讓紫凰恨不得將帝霄吞之入腹,同死同生,卻又不敢確定他是否如往昔一般依然等待著自己的回眸。紫凰遲疑過、憤怒過、也傷心矛盾過。因為他是帝霄,幾百年來,紫凰獨自一個的帝霄,是以才會毫不猶豫地歡愛,才會在次日醒來想也不想,便要回家同爹娘說提親之事。後來兩個人幾次吵架,直至一走了之,何不是一種被拒絕後和前途渺茫的惱羞成怒,以及心亂如麻理不出頭緒的逃避呢。

紫凰的指腹一遍遍臨摹著帝霄臉龐的輪廓,微挑的眼角,暗淡的金色刻文。那蒼白的嘴唇,含著笑意和滿足的眉宇。紫凰不知看了多久,情不自禁地親了親他的唇角,慢慢地躺在了他的身畔。

紫凰側著摟著帝霄的腰身,不禁笑了起來。這便是得一心而得天地的感覺吧,如此甜蜜又充實。在夙和身上嘗到的患得患失,惶惶不安,全不覆見了。和一個一心愛著自己的男子在一起,竟是如此安全與舒適,不思所有煩惱。

彭沖悄聲的走進們,鷹眸瞟了眼紫凰含笑而甜蜜的神情,面上有些尷尬。一時間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。紫凰側目望向彭沖,也有寫訝然,不禁疑惑的看向彭沖。

彭沖側了側眼眸,冷哼一聲:“莫以為用些靈藥便沒事了?這乃百煉鞭所傷,神力尚且無用,況靈藥乎。尊主背著一身傷來回奔波數日,你卻躲在此處逍遙自在。天下女子何其之多,紫凰少君可是彭沖見過最狠心的一個。”

紫凰坐起身來,瞇眼看向彭沖,冷哼:“他所受的一切,均是心甘情願為我所受。你便是不平,又能如何?你若有本事,拆散我們的便是。”

彭沖搖了搖頭,難得沒有敵意地看向紫凰,沈聲道:“我極不喜你。”

紫凰愕然冷笑:“彭沖戰神自來光明磊落,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。你的不喜,我已經知道幾百年了,你大可不必,如此正式地再通知我一次。”

彭沖望向紫凰:“在我眼中,天地三界所有女子,哪怕是修羅魔女,尊主也是娶得,惟你紫凰府君娶不得。”

“這次怕是戰神要失望了,三界男子優秀者何其之多,可我現在卻只願嫁帝霄一個。”紫凰看了眼彭沖欲言又止的模樣,哼道:“戰神大可暢所欲言,熙元府邸專門治傷鎮魂的萬年檀香,便是帝霄神力過天,也決計是醒不來的,想來你家尊主最少要睡個三五日了。”

彭沖微微松了一口氣,娓娓道:“你遁世百年,對尊主所作所為一無所知。自我親見尊主六親不認,狠辣無情的模樣,早已不得不認命了。百年來,若說天地三界,尊主內心還有何懼,惟你而已……惟你可讓他收斂殺戮,可免去墜魔之苦。惟你可讓他不再喜怒無常,無所畏懼,胡作非為。”

紫凰防備地看向彭沖,謹慎地說道:“戰神從不說無目的的話,不做無目的的事。突然這般的殷勤,倒是讓我懼怕得很。你何不一次將話說清楚?如此遮遮掩掩,倒是失了往日的坦蕩和風度。”

彭沖繼續道:“那日你醉酒。從開始到最後,你都清楚地知道,你身邊的男子是尊主。從兒時到現在,你歆慕他,只因你心中篤定,他非你不可。是以,那夜你順水推舟,故意為之。實然,也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,在未遇見那道人之前,你心裏早有了我家尊主。可惜你年幼懵懂,不懂心中依戀,才會錯過那麽多。”

紫凰怔楞了片刻,惱羞成怒喝道:“胡說!我自小到大,活得最是通透!怎會不明白愛和喜歡的不同之處,怎會弄錯所愛之人!”

彭沖不曾回避紫凰憤怒的雙眸,沈聲道:“自尊主化身之日,自你們相識。我從未離開過尊主半步,你們兩之間的事,天地間再沒有比我更清楚的。以前我心有私欲,不願點破,直恨不得你粉身碎骨。直至百年來,我相伴尊主左右,看著你碎丹後,他的一切變化,才知自己錯得離譜。”

彭沖頓了頓,澀聲道:“我曾無數次後悔,當年所作所為。當時我若放開成見,願意多開解尊主幾句,而非接了命令,便毫不猶豫地截殺你。斷不會有百年來的一切,我明知尊主心中掙紮與魔障,卻因族仇與防備,而眼睜睜地看他掘墓***,走入深淵的邊緣。”

紫凰皺了皺眉:“你的內疚與自責只是出於衛首的職責,與我並無關系。你休要以為自己了解我們的一切。我是兒時便知道帝霄對我的好,這些年我也從不願欠下任何人情,有難處時對爹娘都不願開口,唯獨對帝霄多年如一日的予取予求。可那時我對他也只是單純的喜歡而已……”

紫凰感覺出彭沖目光的憤怒,不禁哼道:“我與他之間的事,不必你這個外神來指手畫腳。至於彭沖戰神心中所慮最深的,是擔憂我會為截殺之事,秋後算賬吧?”

彭沖咬牙道:“你莫不是以為,我是懼怕你秋後算賬,才開口說這些的?”

紫凰卻搖了搖頭:“你雖敵視我,卻不至於如此膽小卑劣。這些年你來我往的算計,我對戰神的光明磊落毫不懷疑。截殺之事,你大可不必內疚,我自然知道你在最後的關頭已萌生退意,有心想放我一條生路。只是我正氣怒交加,覺得被你踐踏了尊嚴,才逞強一拼,自碎了妖丹。你非偷襲,又非用了不光明的手段,所以我碎丹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。”

彭沖鷹眸微動望向紫凰的目光,終是柔和了下來。片刻後,彭沖卻又換了一種神情,冷聲道:“哼,莫以為我不知道,你與尊主相識甚早,男女之情不開竅。當初你一味任性,心安理得從尊主身上索取,何不是篤定了我家尊主非你不可!”

“你少小離家,幾百年來在三界中隨心所欲如魚得水,可知尊主曾為你廢了多少心神?你聰慧剔透,又怎會不知道尊主的真正心思!我家尊主看似精明,可到了你的身邊,便笨拙遲鈍,思緒全無,萬事被你牽著走!你故意裝作不知,利用尊主的癡戀,將他呼來喝去,拿捏在手心裏,多加利用算計!”

紫凰鼓著臉頰,瞪著彭沖,冷笑連連:“我才說了不秋後算賬,彭沖戰神便毫無顧忌地倒打一耙,倒真真的好手段!先不說你說得這些對不對,便是事實如此,你又能如何?我們兩個一個願打,一個願挨,幹卿何事!你有什麽可不滿,委屈的!”

彭沖輕蔑地撇了紫凰一眼:“莫以為我家尊主非你不可,我便會高看你一眼。你們龍蛇族類,生平最喜奢華美色。你兒時看似不在意尊主,實然心中對他早有垂涎。你這個好色又貪婪的蛇妖,曾多少次忍不住咬了尊主的臉,哪一次不是動心所為,你以為我一無所知嗎?”

紫凰漲紅著臉,怒聲道:“你胡說!你這般地抹黑詆毀,真真失了往日的風度!戰神說話還要三思,莫讓我因此而看不起你!”

彭沖冷笑:“龍蛇愛美色又喜強者。尊主以往空有一副好皮囊,到底身體羸弱。事實雖是他處處護你,可你卻以保護者自居。你不以為那是喜歡和愛,故意忽略了自己的不舍,才造成了後來的種種。你莫要一味否認,為何不回頭想想。幼年與尊主幾百年的朝夕相伴,他為你刀山火海,你心中哪次不欣喜甜蜜?”

紫凰怒極反笑:“彭沖戰神說這些,到底是何目的?即是抹黑我,也要等帝霄醒來才是。如此這般私下來,不痛不癢,反倒讓我這睚眥必報的龍蛇族記仇,你又有什麽好處?!”

彭沖咬牙:“我只是幫你看清楚自己的心!那道人雖有一副好皮囊,看似強悍,但生性固執迂腐,又自私成性,絕非你的良人。若你將來有一日,再搖擺不定,心生疑惑,便多想想今日我們的對話,好好理清楚自己的心!”

紫凰心中的氣怒慢慢消散了,淡淡地撇了彭沖一眼,毫不在意地冷哼道:“不管我心中有誰,到底是我的私事。憑我和戰神的私交,戰神還管不著這些!”

彭沖怒道:“你這蛇妖好生糊塗!那道人天生一副惹人艷羨的好皮囊,當初你不過是一時被他美色所吸引,又在他手中吃了一次大虧,妖力不敵,便覺得他是強者。你所謂的愛戀,實然不過只是對強者的崇拜。”

紫凰怒然而起,憤憤道:“胡說!我何曾是那種只慕美色的女子!夙和的好,豈是你圈外之神能懂的!夙和雖不是個好情人,但身為男子頂天立地,無愧天地眾生。人格中的魅力,你又豈能懂得!”

紫凰不知想到了什麽,怔楞了片刻,怒聲道“好一個戰神彭沖!原來當時我在他手中吃虧,你便在左右!方才我還說你光明磊落,不想你卻如此卑鄙無恥!身負守護之責,卻不肯伸手相救,眼睜睜地看我受了那些苦楚。今日卻拿來當由頭說我,你便不怕帝霄知道了當日情形嗎?”

彭沖難得有些心虛,小聲道:“不過幾句話,便詐出了你的真心,方才還口口聲聲說只想嫁我家尊主,現在又說起來別家的好來!”

紫凰怒:“什麽真心!這是公道,便是我不再愛他,也不許你百般詆毀他和我!”

彭沖渾不在意地撇了紫凰一眼,冷笑,“我何曾有詆毀你!貪戀美色便就是你的秉性。那日若你栽在生性醜陋的別家,依你的性格,卷土重來還不將他抽筋拔骨?”

紫凰挑了挑眉頭:“是以,你這是來挑釁的嗎?”

彭沖逐字逐句地說道”“你將成為我天羽界的凰後,我犯不著如此挑釁你!我不過是提醒你,你與那道人最是如膠似漆時,卻依然會因拜壽進不得東天的大門,久久徘徊,心生失落,不肯離去。那時,你只為了想見我家尊主一面。你知道自己喜歡道人時,看見我家尊主,不還是一直想親近,被他迷惑。你在小仙山,與道人相依相伴那些年,心底何不是曾心念我家尊主?”

彭沖深深看了紫凰一眼:“故,你心中自始至終喜歡的愛的只有我家尊主一個。即便將來那道人如何厲害,如何尊貴,都不是你心底喜歡的男子!我來說這些,是省得將來某一日,你被繁華與熱鬧遮了眼,懵了心,再次搖擺不定!”

紫凰大怒:“平日裏只以為戰神耿直坦蕩,不拘言辭。不曾想戰神卻還有指鹿為馬的本事,我與帝霄相交數百年,可謂朝夕相伴,情深意重得很。便是迷戀夙和時,我惦記他,有何不妥?!更何況,我變心不變心,心中有誰,和你有何關系!你為何緊追不放,一直抹黑於我!”

彭沖道:“若非被我說中了心事,你又何須像被踩著尾巴一樣,惱羞成怒。”

紫凰咬牙道:“難道我還要安坐在這裏,等你冤枉不成?什麽天界第一戰神,端是卑鄙無恥得很!這般的處心積慮,指鹿為馬,不知又在憋什麽壞!以為我會上當不成!”

彭沖冷哼:“你以為你多坦蕩無辜?自小就是貪慕虛榮,好美色的秉性!現在裝那麽清高作甚?往日裏尊主總是絞盡腦汁裝扮自己,又是為何?你當真以為尊主不知你極喜歡他的模樣嗎?你需知道,我家尊主非你不可,已是天大的福氣,莫要得隴望蜀,肖想更高的一層的位子!”

紫凰站起身來,怒聲道:“什麽肖想更高的一層!你這番話說得極莫名其妙!你便如此篤定我會對帝霄忘情不成!你口口聲聲的那些證據,不過只是證明你對我的不信任,證明你自己的心虛!當真是可笑至極!”

紫凰憤慨不已,心中憋屈至極。可事實卻是自己幼年素行不良,帝霄見自己多番情不自禁,又極喜歡在在自己面前打扮得花枝招展。長大後,帝霄更是若有似無的施展鳳族的魅惑之力,自己是不可控制的咬了一口又一口,這些事實都否認不得。但彭沖如此汙蔑自己當初對夙和的一腔愛意便也罷了!可又自以為是的揣測,自己的喜新厭舊,貪慕虛榮,不能長久,端是可惡至極。

紫凰正欲開口,手腕上紫金鈴輕響了一下。紫凰一驚,摸了摸手上的紫金鈴,側目看向彭沖,沈聲道:“你若不放心我,你家尊主,你自帶走。我現在有些急事,待我辦完事後,親上東天,和他好好地說清楚!”

彭沖道:“熙元府君這是無理可辯,臨陣脫逃嗎?你若現在便生了離棄之心。信不信,你前腳走,我便不顧尊主神魂沈睡,將他弄醒,追你上去?”

紫凰無比煩躁,卻又不得不開口道:“你休得亂來!帝霄虛弱至此,神魂皆是疲憊至極。這萬年檀木極為霸道,他若強行醒來,定會加重傷勢。你先讓他在此睡上一覺,我當真有急事,若無阻礙,一會便能回來。”

彭沖皺眉:“你歷來素行不良,讓我如何信你!”

紫凰急聲道:“你休得一直咄咄逼我。帝霄性格執拗得很,莫說我此時心中有他,便是我心中無他,他也會緊抓我不放。我們之間的事,你並不明了,也莫要替他心急,胡亂猜測。我真應了他,必然是打算長長久久。我亦然是死過一次了,塵世繁華再也不會入眼了。雖然不知你在擔憂什麽。我只能告訴你,不管多高一層,在我心中都不及帝霄的好,我會珍惜他的。”

彭沖看向紫凰,想了許久,輕點頭道:“我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,畢竟還有許多你不知道的事。你此去自己小心些,羽界十二衛還在樹族未回。我又無暇分身……不知為何,此番的事,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,若樹族毫無憑借也太過膽大妄為了些。”

紫凰將被子給帝霄掖好,捋了捋他鬢角的碎發,輕聲道:“若他醒了,便給他再上一次藥。我先去將醉生帶回來,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。”

彭沖道:“尊主這裏,你無需太擔憂了。那棵柳樹說不定還有轉機,你碎了妖丹,尚且無事。她若有機緣說不得,也能活下來。我觀妖王神態,眼底並無擔憂你之色。若你真有事,他恨我家還來不及,莫說尊主只在熙元府邸負荊跪了一個月,便是跪上一輩子,妖王與金仙也萬不會應允你們的婚事。此事必有蹊蹺,說不得是你因禍得福,得了大機緣,卻被妖王怕有心者窺探,而隱瞞了下來……”

紫凰聞言,不禁回眸看向帝霄,輕聲道:“你說帝霄在我家跪了一個月?”

彭沖露出一抹苦笑:“可不是負荊請罪,日夜跪在院中月餘。妖王一直不松口,陛下惱恨至極,提起百煉鞭生生將尊主狠抽了一頓。這才讓金仙松了口,允了你們的親事……天地三界也唯有尊主,可為一個女子不顧尊嚴與臉面,癡纏籌謀,步步退讓……當時只將金仙心疼到落了淚。”

紫凰凝望著帝霄的睡臉,手掌劃過他的額頭,輕輕地笑了笑,笑著笑著卻紅了眼眶。她的指腹戀戀不舍地撫過他的臉頰,許久,方才收回了眼眸:“你先幫我守著他,萬事待我回來再說。你說的那些話……我都記下了,若要答覆,待我回來,定然會給帝霄一個交代。”

彭沖微怔了怔,點了點頭:“還請少君盡快回來。”

“戰神大可放心。”紫凰又回眸看了帝霄一眼,這才轉身出了寢房。

紫凰離去,屋內一切,仿佛瞬時失去了溫度。

彭沖望著紫凰離去的方向,一雙鷹眸越顯覆雜隱晦。不知過了多久,彭沖緩緩走向帝霄,一眼過去,大驚失色。只見帝霄烏黑的長發隱隱可見紫色,眉宇間說不出的痛苦之色,卻是醒不來的模樣。

彭沖心中震撼無比,驀然回神,擡手打出一道道光圈,送至帝霄身上,壓抑住他身上的突然爆發的魔性。一波波的神力,不知傳輸了多久,彭沖額頭已溢滿了汗珠,帝霄方才平靜下來。只是那一頭烏黑如瀑的長發,卻已是黑中帶紫,可見離成魔也只差一步而已。

帝霄幾乎耗盡所有神力,才極為勉強地睜開了眼眸,咬牙道:“你為何要對她說這些!可是有什麽我不知道事!你們到底都瞞了我些什麽!”

彭沖不想睡夢中的帝霄,居然能聽到外面的話,心中又驚又懼:“尊主萬不可再抵抗這萬年的鎮魂檀香!若想知道什麽,待你醒來,彭沖定會細細告訴你。”

帝霄因痛苦,不禁悶哼一聲:“……你深知她對我有多重要,你若不說,我如何能安心!”

彭沖鷹眸微微有所動容,沈思了片刻:“實然並無大事,只是……只是得妖王令,帝釋天許是要提前歸位了……”

帝霄緊蹙眉頭,低聲喝道:“帝釋天回歸與紫凰有何關系!”

彭沖看了帝霄一眼,慢慢垂下了眼眸:“夙和道人的真身,便是帝釋天……不過,尊主大可不必擔心,方才我觀少君的神情,似是早已對夙和忘情,斷不會因他是天界之主,有所改變的。”

帝霄聞言,慢慢松開了眉頭,側目沈思了片刻,緩緩地閉上了眼眸:“紫凰自小便不是朝秦暮楚的性格。既說忘情,定不會欺騙本尊和你。這事卻是你多慮,害我不知出了何事,隨你般心驚膽戰……倒不曾想,能聽到紫凰的心聲,你做得很好……”

彭沖低聲道:“尊主說得極是。我對少君不如尊主了解得深,有些未雨綢繆了。尊主萬莫為此傷神了,也省得少君回來又要擔憂你的身體。你如此強迫自己從睡夢醒來的事,萬萬不可再做了,否則少君回來,定然不會輕饒了彭沖。”

“彭沖,那帝釋天輾轉人世五千多年,力求感悟塵緣,怎成想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瓜。”帝霄說著說著,便低低地笑出聲來,許久許久,喟嘆一聲,“紫凰是這世間最美最好的女子,給我天地一切都不換的……”

彭沖怔楞許久,嘴唇動了動,卻答不出話來,許久許久,擡眸望向帝霄,卻見他早已再次熟睡了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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